第七章 雷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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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静的夜。幽月之下。
  原本青树存在过的小丘上,站着一名伤痕累累的女子,额前稀疏的青丝被染红,脸上,脖颈溅满了血迹,暗红色的左边衣袖下半截里空然无物,血已经止住,但断手目前不会长出来,右手掌上缺了的三根手指亦然。
  白绫将扣子都解开,在腰间积了五六圈的绷带,松松垮垮地滑落在地上,寒冷的风迎着心口刮蹭而来,她急忙要用左手捂住身子前面,却发现笨拙的半截手臂只能拢住半边。
  “我到底为什么要全部解开啊……”
  “被降智了吗?”
  腋上的肉一时抽得痛,没忍住又放开,右手的两根手指赶紧去合上,两边衣却都被吹到了后面,怎么捏都捏不准。
  弯腰正要去捡那绷带,早不知道被风卷到了哪里去,心口一下子也重得很,d级面板的凶果然是累赘,而且是两个d级。
  她还是想转过身来,以为背着风就可以把衬衫扣上,没想到风从四面八方来,流氓似的,又很大,两边衣服真的拢不合,而且就算风停了下来,她残忍地发现,两根手指系扣子,实在是个天大的苦力活。
 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全世界的公交车。
  “再来五个肌肉男吧,榨干你们,哼哼……”
  白绫自暴自弃地笑了几声。忽而环顾四周,旷野的远方空落落的,像是在告诉她,今天苦日子绝对到头了一样。
  她没有系扣子。
  然后去搜罗了那些搜寻队员留下来的装备。他们都被黄昏操纵下的许谏诚残杀。但发现没什么能用的。
  特别是武器。之前还觉得这些可怜的敌人,或许是能够产出勇气源泉的恐惧源泉所有者,但现在也找不到任何源泉的蛛丝马迹,仿佛是被许谏诚给彻底灭干净了。
  她用脚踩住一件想要飞走的两扣黑披风,费五分钟时间的劲才把它套上。这披风她简直快要踩到脚下面,大了太多,但好在穿得稳当,不会走光。
  为了保险起见,白绫还是从地上捡起一柄制式长刀,这是搜寻队员统一配备的武器,只比一米七的自己低了个头。黑环长柄,无鞘,雪白的刃,重心在中上段。
  白绫尝试用两根手指耍了一下,发现如果不用圣光附能的力量加持的话,这长刀随时要和地心引力狼狈为奸,砍到自己的脑袋上来。而如果用,倒还是能拼杀的,就是累。
  她把这柄长刀收入天镜界面的物品,再取出,非常方便,一眨眼的时间都不到就能拿出来,查看其信息时,名称是高墙守卫军制式长刀,她找了找,看有没有改名功能……
  居然有,在物品栏可以改名。
  于是,这把刀从此就叫:
  “公交车·肌肉刀。”
  得到肌肉车的同时。白绫痛心疾首地察觉到,幻界使的物品栏并不是想放多少东西就能放多少的,lv.5级以下的幻界使只能享用十个位置,而且除了消耗品之外,像武器衣物这样的东西不能叠加。
  她暂时不能升级,所以物品的储藏能力十分有限。现在已经被武器占用了一个,将来的物资会更多,她在想,要不要在这个幻界里面收个小弟,专门帮自己拿东西什么的。
  边想着,白绫把那个自杀的,已经彻底没了动静的黑袍青年的勇气源泉给捡了起来,放到自己的物品里面,一时,遭遇记录那边有了更新,她查看了这个不纯净的勇气源泉的来历。
  “来自于雷哲的勇气源泉……”
  白绫取出了这个源泉,盯着雷哲的尸体看,只见,原本紧绷着的阴沉面目已经缓和了下来,变得安宁祥和,就是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有些可怖。
  她用手肘把雷哲的尸体推倒,捏着勇气源泉,从他的胸口处缓缓送入,很快,这具尸体居然出现了一圈淡金色的人体描边,没有合上的本来已经失去高光的眼睛,竟重又有了光彩!
  还能活过来吗?!
  她没有想着把人家的勇气源泉重新塞回去就能让他复活,只是想要物归原主,因为底细不明的敌人产出的勇气源泉,有没有什么问题也不知道,就当做安慰死人似的还给他罢,但现在看来,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。
  白绫抿着嘴唇站起来,持续1.5分钟的圣光附能还在运转,她抽出了公交鸡,月光下,女子高高扬起白刃,对准了不省人事的黑袍青年的脖颈,一副随时要把别人断头的样子。
  “你…是要杀了我吗?”雷哲忽然醒了过来,暗红色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白绫,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。
  白绫震惊,震惊于雷哲的语言,她清楚记得双方血战的时候他说的还是那种她听不懂的话,但现在,此人嘴里居然吐出来流利无比的汉文。
  “你说的什么话?”她问,“你自己知道吗?”
  “我说的…什么话?”他想了想,突然,紧皱眉头,似乎发现了什么盲点。
  白绫依然举着肌肉刀,对他察言观色,道:
  “避难所里的人也会说这样的语言吗?”
  “什么?”他张开嘴,露出没有理解的表情。
  “你听不懂吗?”
  “避难所是什么?”
  白绫叫他站起来,这人倒是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,精神烁烁的。她指示他去看地平线尽头的白钢高墙,告诉他那边就是避难所,有没有想起来什么?
  他看了,失魂般道:“我…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。”
 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。白绫直接惊了。
  “床前明月光?”她飞速道。
  “啊?”这人不会接诗啊。
  “呸,你是谁?你的名字。”
  “雷…雷哲。”
  “你记得什么?”
  “你。”雷哲道。
  “我是谁?”
  “不知道。”
  “我很重要吗?”
  “很重要,不知道为什么,很重要!”
  “你还记得什么?”她眯起了眼睛。
  “只记得你。”
  “你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吗?”
  “你到底是谁?”
  “我是你妈!”
  开玩笑的,白绫叫他不要在意,雷哲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,心里从此诞生了什么不好的东西,也未可知。
  白绫带着雷哲走到许谏诚躺着的地方,雷哲看下去,只见是个白衣服的卷毛的八字胡的青年,这个青年几乎是间接地把他逼上死路,可他俯视的脸上却见不到恨意,反倒有些欣喜。
  “这是我爸爸吗?”雷哲看着白绫,激动地问。
  这孩子怕是真的傻了。白绫止不住地叹息。
  “他不是你爸,只是我的一个朋友。”
  “朋友是什么样的?”
  “在一起,心安的时候,找不到原因,心痛的时候,找不到理由,可以为了……”白绫悠悠地说着,忽然愣住,这些话是不需要对任何人娓娓道来的,但她没有防备地便讲给了雷哲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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