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断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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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日拽走了青光,黄昏在狞笑。
  不知何时已经这么晚。
  高处的许谏诚,像是被纠缠在青树上的无形丝线给牵拉住,肢体动作变得扭曲至极。
  站起来后,又像是巨浪下的纤夫,整棵青树居然被他身遭隐约的气场给扯得大幅度弯曲!
  白绫惊悚地看到,树叶在片片凋零,点点淡青色的光芒缓缓地从许谏诚的背后汇入。
  虽是缓慢,但没过多久,一棵不久前还华盖如伞的巨树,此刻已经光溜溜的只剩下枝干,甚至就连枝干都在绽放裂纹。
  木块变成木皮,木皮又变成木屑,木屑随后灰飞烟灭!
  青树,马上就全然消尽了。
  许谏诚浑身青光大盛,他忽而像是挣脱枷锁般展开双臂。
  旋即,那青光也立时被转换成浑浊的黄光,黄光之内僵停着无数略显赤红的丝状物。
  像是在如日中天的金阳里塞入被切成碎丝的落日,不知流动,充满了衰败的气息。
  短时间之内,下方的白绫算是看明白了。
  既然早在初入幻界时他便炫耀过一种掠夺生机,助长自身的能力,那么此刻的景象只怕也是拜那个来自黄昏的能力所赐。
  难怪。之前却不觉树的青色叶子也掉个不停……
  这么看来,为了保护同伴而把她狠狠地扔出去,避免遭到这不太可控能力的伤害,也是情有可原的了。
  只是不可控毕竟是不可控的。
  而且能力的爆发极其突兀,明显没能给许谏诚留下太多缓冲的时机,做出救人的举动之后,意识是否恢复也未可知。
  所以白绫丝毫不能保证现在已经安全了,也不能确定失控的许谏诚,是否对她存在敌意。
  在他失控的期间,她已经先行在天镜界面,确认过自己被许谏诚猛砸后的身体状态。
  虽是有背部大面积的创伤,流血过多,全身的骨头也几乎散了架,但好在勇气源泉的持恒被动一直在运作,治疗的效果令人大为振作,居然能止住流血,伤口已经在闭合了。
  然而治疗并没有作用到骨架。
  她现在只能躺着等恢复,根本就不能动一下。远处的许谏诚不像是清醒了的样子,正在茫然地剧烈抖动着身子,一副随时要暴动的作态。
  “冷静啊,白绫。”
  她不敢惊扰他,只能默默恢复状态。
  这样发生在黄昏下的可怖情景,也只是让她有短暂时间的胆战心惊,而比起先前经历过的逃亡路上的落雷,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。
  她怕只怕在许谏诚突然扑过来按死自己,那样不只是自己死得冤,她明明想好了很多决定的……
  大约十分钟过去。
  就在白绫的外伤基本得到恢复,治疗的阶段已经发展到内伤时,她突然听到在白钢高墙的那个方向,传来了铁蹄践踏地面的声音,以及人声的呼唤!
  “后列折返!准备信号!”
  她看过去,有个骑马在最前面的黑袍青年这样喊道。
  她自然是听不懂他们话的,只是看到他们在叫,在互相传唤,随后骑马奔行在最后面的三人,听令折返回去,朝高墙而行。
  这一行人有着搜寻队的架势,包括那返回的三人,加起来总共才十数人,个个配着马匹轻装,一副法师打扮,脸部肌肉大都僵硬绷紧,眼睛色彩黯淡无光。
  在白绫这个幻界使的眼里,他们的周身全部都散发着有色气场,白绿蓝紫红金黑,从最低级的白色到红色……
  红色?居然有一个红色级别的异幻体!
  正是那个为首的黑袍青年,腰间挂着把暗红色的长剑,胸前悬着枚赤红色的雷电型吊坠,面色阴鸷冷厉,狠辣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山丘上徘徊不定的许谏诚。
  白绫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。
  要知道,他们在冲破高墙一役中所遇到的最高等级,也只是紫色。
  当时虽然不至于对许谏诚构成威胁,却也是挨了他好几遭强击而无恙的。
  此刻猛然就跳出来个前所未见的红色异幻体,其能力也未知,却晓得许谏诚此刻意识不清不明,只怕不会是他的对手。
  看到那一对避难所的人即将到了,许谏诚仍旧在茫然,一时急切的白绫连忙想提醒他。
  “许谏!”
  诚字未完。她立时哑声,因为许谏诚不见了!
  “啊!啊!啊!”
  紧随其后,三声凄厉短促的惨叫,伴随着黄昏下被拉扯开的三条影子,将只有马蹄声的旷野撕裂,空气中马上弥漫起一股烧荒草的味道,呛人咽喉,分外浓烈!
  马蹄声渐渐弱下来,直到止住。
  带头的黑袍青年先是瞪了眼小丘上许谏诚散去的残影,而后惊然回顾,只见他差遣去通风报信的那三对人马,正于风中消散,空里飞扬着漆黑色的絮状物,像是稻田里焚烧秸秆时腾空而起的,那脆弱不堪的黑絮。
  许谏诚保持着撕开了他们的架势,气质张狂,风向从黄昏的源头吹向白钢高墙,将他的卷发拂乱。
  苍茫的大地只有稀疏一层植被,到处散落着碎石,白衣人的淡蓝色裤管被风鼓动着,余晖将这条狰狞张扬的人影病态地拉长,仿佛在警示着魔性的高度!
  黑袍青年面色一狠,抽出了暗红色长剑,欲往天挥,试图制造一线冲天剑气,虽不比专门远程通信的手段,好过不怎么耗费时间,若碰巧被其他的搜寻队伍,亦或是在地平线尽头观望的存在所注意到,好歹告知发现敌踪。
  “轰!”
  然而,不待他施法,许谏诚已杀至眼前,协强击袭来,此人反应倒也灵敏,当即顺势横剑而挡,一时气浪翻涌,轰开不远处那些搜寻队的成员,有三对人马直接被吹成灰烟,死无葬身之地!
  黑袍人心中大骇:“气势将人消散?岂有此理!即便是我全力爆发的气势,最多也是让他们重伤!由此可见,这气势或许全然是他制造,可是,为何我承受的压力不甚强劲?!”
  许谏诚以手肘对抗黑袍之血剑,抬起高昂下巴,冷峻的神色与略微有些面部肌肉抽动的黑袍形成鲜明对比。
  “渣滓!”白衣人嘴里列开两排洁净的尖锐牙齿,声音比之平常有了异样的变化,充斥着挑衅,戏谑,自傲,玩味,他看着面色渐渐显出不对劲的黑袍,嘶喊道:“死去吧!”
  喊着,气势又有猛增,却突然不合时宜地从下面踢过去一记暗脚,就要重击在黑袍裆部,后者又灵敏了,顺势趁他失重而卸力,两人于是错开,前者波澜不觉,后者冷汗岑岑。
  他在玩我吗……黑袍汗颜,突然偏头往后面大叫道:
  “不要发愣!”
  然后又和许谏诚拼杀在了一起。与此同时,余下幸存的六个搜寻队成员,直接将敌对的目光注视到了白绫那边,那女人正平躺在地上,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。
  他们马上明白,既然这可怖的白衣人能够带她逃亡许久,甚至不惜忍受百般拦截突破围攻,想必早已将其生命重视到了比自己还重要的地步。
  所以只要挟持这个女人以威胁他,就必定能达到效果,就看黑袍青年能不能牵制住许谏诚了。
  唯恐一下子出了什么差错,这六人当即拍马疾行,向着远处白绫躺倒地位置赶去。
  为了给他们争取机会和时间,黑袍青年不惜以自身鲜血祭奠红剑,身后现出五丈高的鬼神虚影,人影皆怒拔恐惧源泉,带出不弱于惊雷的血色闪电,将许谏诚的去路重重包围!
  回见那六人马上要接近目标,这边许谏诚突破还需时间,黑袍青年的面色缓和了下来,只想着挟持人质之后要怎样谈判。
  可是,还没等他在心里组织什么语言,围困住许谏诚的血色电网之内,突然射出一道枯黄色的芒,向着这边袭杀而来,黑袍青年顿时间大惊失色!
  转而又心中震撼不已……
  因为这道枯芒,居然根本就不是针对他的!
  枯芒飞行的轨迹甚至偏离了他的身体两米之远!
  在后面!
  他瞬间就想到,既然不是攻击他的,那么就只会是这白衣人阻止六人劫持那女人的手段,虽想到这点,他却不敢回头去看那六人是怎样一个死法,只是暂时放弃了对劫持成功的期待,先把眼下许谏诚可能对自己造成的威胁偏离再说!
  然而,就算是他不想要自己去看,许谏诚一个瞬间便到了身前的位置,他自以为能以红剑格挡,不测此人真实怪力,听见一响金铁寸断的声音,手中的红剑居然被捏成了两段!
  头发被攥住,使不上一丝丝气力,人从马背上被提起来,一条身体被蛮不讲理地扭转了一圈,耳边传来他阴冷的嘲笑:
  “死猪猡,你看那是什么?!”
  “啊,啊啊,啊!”
  黑袍青年瞪大了惊恐的双眼,面如死灰。
  ………
  枯芒瞬了过来,从未有如此精准迅捷之袭杀,比起疾驰而来的六人六马,简直赶超了不知多少的时间与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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